韓戰二三事

[Light]

非常感謝Light前輩告知！

原來真的沒有什麽經驗總結。那麽也就無從談起以前同共產黨爭鬥失敗的經驗的傳承。非常可惜。

1950年代初期應有做一些經驗總結，可是內容有多深刻就不得而知。推測起來，因為還是同一群人在掌權，很難自己檢討自己。若其它人來檢討，很可能一下就被打成「為匪張目」。後來有一些回憶訪談，那都要解嚴以後，只能白首宮女話當年了。

例如：

《於達先生訪問紀錄》pp. 121-122.（以下除分段落外，未做其它修改）

「問:你的觀察,革命軍有什麼特殊的精神沒有?

答:革命軍積下來一個很不良的習慣,使得革命軍很吃虧,其原因可能是委員長因為用的都是學生,把他們從無知的少年訓練長大,老是覺得這批毛頭小子會出亂子而不放心。蔣先生一直到現在都還看他們是小孩子,什麼事情都不能放心他們去做,而事事干預他們,而且干預得很厲害。

打仗是瞬息萬變的事,前面一個情況,一直到師長曉得,起碼已經經過了十二小時,最快最近的也要兩小時才曉得。無線電的操作有一定時間的。師長得到一個情況後再由參謀長作報告也要一天。擬電報譯電報再交王顯之去拍,拍到特從室再譯好電給蔣委員長看,已經過了幾天了。加上又逢委員長休息開會啦,等到他下命令,情況早變了。不是他的命令錯,而是情況不同了,照他的指示做,必定打敗仗,則是必然的,我們指揮系統的大毛病就在此。

軍隊無法獨立作戰,力量受到本身的束縛無從發揮,這是革命軍積習很深的習慣, 也是一個大病,此乃起源於「毛頭小子不放心」的心理。

其次,委員長也常越級指揮下級,師長也常越級指揮團長,常使旅長發現兵不知被調到何處。指揮系統發生自相矛盾,指揮官和所屬幹部因此發生衝突磨擦而自壞陣營。

不放心和越級指揮造成作戰指揮系統的混亂和作戰能力的低落,這兩種特色構成『黄埔精神』,至今仍不能改變。」

於達是保定軍校出身，曾任胡宗南參謀長，對老蔣與嫡系部下的互動自然很清楚。

[Light]

劉峙，字經扶（見前面徐永昌日記），所謂老蔣的五虎將之一，能力平庸，前期軍事生涯運氣不錯，北伐對上弱敵，屢戰屢勝，被稱為「福將」（非褒語），後期抗戰剿匪屢戰屢敗，但是老蔣仍然一直信用，命其為重慶衛戍司令，又因為其人非常聽話，讓其擔任徐州剿匪總司令，失敗後被撤職。但即使是這麼聽話的人，還是不免對老蔣指揮作風有所批判。

劉峙《我的回憶》第147頁：

「自八月二十四日我奉命任第二集團軍總司令，至九月二十七日平漢正面作戰任務結束，共三十七天。保定之戰敵我態勢如要圖。

檢討此次作戰失敗的原因，大致有下列五點：

（一） 指揮系統未確定──我此次奉命所指揮的部隊，自始即未明白規定，一面要聽保定行營的命令，一方面也要受石家莊行營的節制， 蔣公亦常有電話指示，我這個總司令實在無所適從。.....」

劉峙，《高級傳令兵：劉峙將軍徐蚌會戰戰時日記》

上星期反省錄（九月二十六日至十月一日）民國三十七年，p.200

上級不把握戰機運用戰略戰術，一旦部下失敗或傷或死或俘，此上級之罪惡不能全諉之部下之無能，奈何迄不反省覺悟而猶堅持其一貫遲疑被動之作風，為其部下者誠不知知其死所，無怪士氣各江河之日下也。

上星期反省錄（十月三日至十月九日）民國三十七年，p.206

軍事之機微繫於一念，茍有一念之差為政治無窮之憂。政治牽制軍事故不可，而最高統帥不予前方指揮官以獨斷之權尤為失敗之根源。日喊主動機動而事事干涉掣肘，豈非縛其兩腳尚令其賽跑決勝耶，甯有此理。

我們在大陸是怎樣失敗的？p.330

在指揮方面，則最高統帥對小部隊的行動亦必干涉，不給戰場指揮官以全權，以致運用不靈，援應失機。......

…. 論其失敗之罪，凡屬文武官吏和有職守的同志都不能輕卸其責，而首應由蔣先生負其總責。最大的缺失為他固執的性情，獨裁的作風，有權必攬，無事不親，處事則由其喜怒，用人則講地域和關係。以地域言，浙江第一。舉事實為證，他任總統後第一任行政院長，所謂行憲後第一任首揆何等重要。立法院舉行假投票幾全體同意何應欽，而蔣先生必以浙江寧波近同鄉翁文灝充之，親到立法院強迫該院通過。翁於筆者在河南時曾任省府管轄下的中福煤礦公司總經理（亦蔣所介），名為學者其實是一書生，膽小如鼠毫無作為，反誤大事，現已向共黨靠攏而被通緝了。蔣先生逼走李宗仁在台復職後，第一任行政院院長也由全國唾罵的浙人陳誠擔任（第一屆國民大會曾通過請處陳以極刑）。以關係言，親族（包括他的太太和那兩個寶貝兒子）至上。先失知識份子的心，漸為全民所不滿。如歸附共黨的民盟，其領袖張瀾.....他的重要幹部，像黃炎培...羅隆基...等，原來都是反對共產主義的人。又如民革領袖張李濟琛...其他如陳銘樞、蔣光鼐、蔡廷楷等，....都是蔣先生的部下，為國民黨中的積極份子，更非和共黨有什麼特別淵源。這些人都是因為蔣先生城府太深，不能對之大量包容用盡其才，被迫鋌而走險，是誰之過歟？

[春田]

把國共戰爭失敗的原因歸蔣介石一人是否客觀？就好像第三帝國失敗，責任都歸于希特勒。。。。 那麽底下人有什麽經驗可以總結的？比如上文說，“先失知識份子的心，漸為全民所不滿。” 这个显然是在舆论宣传战中败給共產黨了。共產黨要民主要人權，國民黨沒民主沒人權。可是共產黨完全是說得一套，做的完全是另一回事。現在人權民主都是違禁詞。諷刺啊。那些知識份子後來是什麽下場？再比如土地改革，分田分地，真是好啊。然後政權穩固后，再全部收回來，等於戲弄了農民一回。農民最後還是沒有一分田地。偏偏至今還是有人相信共產黨說的一套。那麽我們可以總結什麽經驗？學習什麽？

[Light]

整個失敗原因當然複雜，問題是也沒有全面性的檢討的專著，這裏只能摘要一些軍事跟老蔣有關的，相對於以前都不提的情況。劉峙還提到政務、黨務、財政、並不是單單軍事。但即使是其它方面，老蔣作爲最主要的領導人，也有不可推諉的責任。

就如黨務，把國民黨的老同志都拉下馬，軟禁胡漢民，信用二陳CC派（老蔣的大佬陳英士侄子），把黨當成鬥爭工具，更沒有任何社會階級把國民黨當成代表其利益的團體，民衆支持力薄弱。而在實務上則重軍輕黨，相信槍桿子出政權。但共黨是黨指揮槍，而且至少在開國前代表了農民的利益（不管後來如何惡搞）。

就如北伐，其實是借用了共黨政工和宣傳力量，事半功倍。徐永昌1937年七七事變後到華北監軍，就感嘆國民黨政工人員一個不見，而北伐時期卻是軍隊未到，政工先到。相對於共黨在其軍隊中有深厚的黨組織，實際發揮凝聚的作用，老蔣的黨工搞什麼？不過是做了個所有軍人都加入國民黨的表面功夫。

再說財政，先不提孔宋財團是否貪污，主事者的平庸能力和內鬥，的確引起了財政上的許多問題，在1944年徹底搞垮了中國財政。再如，老蔣支持陳納德的空軍作戰主張，也是搞垮財政的原因之一。原來史迪威訓練裝備中國部隊提升戰力的計劃，駐華美軍數量不多，僅有二三千人的顧問團和教官（即使到1945年魏德邁麾下也僅有不到5000人），加上小規模的陸航空軍支隊（China Air Task Force）-- 隸屬於在印度的第十航空軍，再加上處理駝峯空運的單位。但是老蔣強力支持背書陳納德的結果，羅斯福指示讓陳納德的CATF升級獨立成第14航空軍，人員膨脹數萬人，所謂把雲南耕牛吃光，主要就是爲了提供給這些人。但可曾看過對陳納德擴軍影響中國財政的檢討？

還不只如此，老蔣支持陳納德的空軍作戰主張，對史迪威訓練裝備中國部隊提升戰力的計劃置之不理，結果地面部隊在1944年日軍一號作戰中全面崩潰，如史迪威前一年預言的，陳納德的空軍連自己的機場都不能保。而此事影響深遠，不但嚴重損及國軍的聲譽和自信，更讓原來欲借用國軍人力進行對日本土作戰的羅斯福大感失望，爲了減少美軍傷亡，力邀史達林派蘇軍參戰，遂有雅爾達密約。這有沒有人檢討？

再如前面提到的黃金和匯率之事，若無老蔣指示，孔祥熙會死咬20比1的匯率？爲了貪這小便宜，通貨膨脹發展到難以控制，因小失大，又爲何無檢討？

[银河]

所謂的朝鮮裔解放軍本來就是中國人，跟金日成沒有關係。他們都是從東北朝鮮族聚居區招募進共軍的，跟從北韓過來的「朝鮮義勇軍」不同。「朝鮮義勇軍」才兩三千人，在1947年就已經回北韓了。

這些解放軍官兵眼看着內戰勝利，都想要復員回家，一些軍官還想着這下可以進城任職了。然後老毛把這些人派給金日成，官方說法是“他們主動請願要回朝鮮搞革命”。命令已經下了，不主動也是主動。

打完韓戰，這批朝鮮族解放軍大約損失半數，剩下大約一半留在北韓（金日成因北韓男人死得太多，請求中國讓他們留下，還特地派人勸說），另一半不願留下的回中國，大約有一萬人。

誰說美軍準備推進中國？1950年10月初，中國高層討論參戰與否，所有的人都反對出兵參戰，他們不認爲美軍會推進中國，最多到鴨綠江。別忘了當時還有蘇聯在一側虎視眈眈，美國人犯傻了纔會進攻中國。但幾天後老毛獨斷決定出兵參戰，讓已經飛到莫斯科向史達林解釋爲何中國不能出兵的周恩來當場傻眼。

今天的越南和中國不都是跟美國緩解才起來的？

我看過吉林延吉老兵的回憶錄，確實是把東北籍的朝鮮族兵送給金家打仗，回報當時金家幫助四野的人情，而且前後派去不止一批。這些老兵後來大部分跑回了東北，因為家人都在這邊，在曹縣待不住。
1975年越共攻陷和統一南越，金大胖也想效法搞第二次曹縣戰爭，跑到北京來要人要槍，但周沒答應。
韓戰真的特別慘烈，這幾年老兵回憶錄慢慢多起來，可以折射出不少小規模戰鬥的死傷情況，一個連上去一天功夫就只剩一個班，一直到1953/7/23最後幾次交火都是如此。彭總停火當天去板門店西側的前沿，恰好遇到部隊抬著一隊剛剛運下來的無名陣亡者。當然從宏觀上看這次戰爭是中蘇贏了